關公銅像與明清晉商精神的發(fā)展

明清晉中商人是怎樣在資源匱乏、交通閉塞、文化傳統底蘊又非常深厚的內陸省份創(chuàng)造了世界商業(yè)史上的奇跡?是什么內驅力和動力機制構建了近代中國的商業(yè)文明？宗教倫理是否對商業(yè)倫理的他律和商業(yè)精神的塑造構成方向性的規(guī)定？從作為山西近代民間信仰的關公神性入手，分析其與經濟行為雙向互動中的共同因素，努力透析這種共質性的精神在超越傳統思維中所蘊含的理論成分，對于理解晉商精神的形成并弘揚其合理內容，有著一定的現實意義。實踐證明，宗教的因素包括新教倫理一旦變?yōu)榈赖碌淖月?，就會在經濟行為中產生強大的凝聚力、向心力和所向披靡的企業(yè)文化內聚力及吸附力。關公信仰的宗教倫理在向實踐理性的轉換上就表現為強大的主體實踐性，即晉商在經濟活動中所表現出的群體致誠、堅忍穩(wěn)健、誠實篤信、勤儉自律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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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羽，字云長，漢末山西解州人，民間習慣上又稱為關帝、關夫子、關帝爺、關圣帝君、協天大帝等，明清之際山西民眾對其普遍信仰，把其神格提升到至高無上的地位，使得民俗文化具有了中國傳統宗教的凝聚力和吸附力。晉商活動不僅把宗教倫理入世精神化為強大的實踐理性，且將關公提升為塑造商業(yè)倫理的精神準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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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唐以前，關羽的知名度并不高，關羽兵敗麥城，劉禪直到景耀三年才追封關羽為壯繆侯，與后世的光耀無法比擬。隋唐年間，由于佛教盛行，關羽被佛教借用和推崇。按照佛教的說法，因為在玉泉山建造了佛廬精舍，關羽父子就此皈依佛門并為之護法。唐代之后，為了突出關羽“忠義”楷模的思想特征，對關羽的評價愈來愈具有政治倫理色彩，封號追謚愈來愈重。紹圣三年，宋哲宗賜關羽玉泉祀額曰顯烈廟；宋崇寧元年宋徽宗加封關羽為“忠惠公”和“崇寧真君”；宋大觀二年，宋徽宗又加封關羽為“武安王”；宋宣和五年，宋徽宗又加封關羽為“義勇武安王”。關羽的榮耀幾乎達到了頂點。明代萬歷時人姚宗儀說：“今上尊為協天大帝、又敕三界伏魔大帝、神威遠鎮(zhèn)天尊、關圣帝君、兼賜旒玉帶、至尊無上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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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公精神的最終鑄成是基于明清社會變遷引發(fā)的“仕農工商”到“商仕農工”的轉變，這個轉型經歷了一個漫長的漸進過程，其中山西晉中商人創(chuàng)業(yè)時的顛沛流離、商海沉浮的無助無奈，自然助生了像關公這樣保境立命的宗教信仰。可以說，關公信仰的形成與明清中國十大商幫之首的晉商出現密切相關?！蹲呶骺凇肥巧轿骷矣鲬魰缘拿窀?，歌詞表達的正是明清晉商創(chuàng)業(yè)艱辛的心路歷程。越過偏關、殺虎關、張家口昔日胡漢民族拉鋸的城垛分野，早期的晉商創(chuàng)業(yè)者們浪跡荒漠、乘槎浮河，只能將命運的不可知和無奈交給神明庇佑，經過宋元的民間文化積淀，關公圣明已在三晉大地風靡。晉商在異鄉(xiāng)漂泊，環(huán)境惡劣，“有時駝行沙漠，風吼雷鳴，群集而呼天，繼而默禱關公。風過漠平，回憶危難之際，所見所聞，聚點成形，敷衍成章，代代相互傳承”。宗教心理學認為，“聞驚則跳，聞怒則悶，見死亡則悲，見美色則眩?！笔切睦淼淖匀煌渡洌涍^經驗性的反復契合，關公信仰便在人們心靈深處定格為永恒。這一口口相傳過程中，外出謀生的人們當祈求的良好之愿、奢望之意在某些特定場合與現實情況發(fā)生偶然巧合如愿以償時，便視關帝為商海中人們生命的保護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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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經商活動中，晉商先后在京師建關公銅像、設會館有40處以上，隨著血緣—地緣—業(yè)緣的層層擴展，關帝廟的建制、功能也就隨之拓寬。在關帝廟的基礎上，國內各商埠集鎮(zhèn)也先后改建、擴建了晉商會館。據不完全統計，晉商除在京師設立了許多會館外，又先后在天津、山東聊城、濟南、上海、揚州、南京、蘇州等地設立會館，清代晉商會館幾乎遍布全國各行省、商埠。某種程度上，會館成為具有西方教會、鄉(xiāng)土宗幫會凝聚功能的精神安頓之所。這種心靈的寄托在明清仕、農、工、商“四民階層”中不能使商人走出階級和社會最低谷時，能給人以淡默恬愉，養(yǎng)心靜欲之用，其功能“頤其神以粹素，掃滌誘慕，收之以正，除難求之思，遣害真之累，薄喜怒之邪，滅愛惡之端，則不請福而福來，不禳禍而禍去矣。何者？命在其中，不系于外；道存乎此，無俟于彼也?！边@種民間關帝信仰已經具有了有約束力量的“亞文化”雛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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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過關公信仰，晉商民間宗教上升到了傳統哲學的理論高度，使得民間文化“其為術也，因陰陽之大順，采儒墨之善，撮名法之要，與時遷移，應物變化，立俗施事，無所不宜，指約而易操，事少而功多。”在理想的精神構成之中，堅定的宗教傾向是最為高尚的，“這由諸種因素共同構成，包括最深刻的個人價值、準則體驗以及具有真正意義的特定的集體準則?！薄碴P公信仰作為一種文化，從某種意義上看，就具有團結的凝聚力、鼓舞的號召力和培養(yǎng)伙計高尚道德品質的教育作用。